在外地工作，最害怕接到家人的電話。
因為偶的家人，很少主動打來問候閒話家常，會打來多半是有事情了。
尤其是爸爸住院，明知道一時三刻他也不太可能出院，那如果有事，多半不會是好事。
我掙扎了那麼久，決定要跟主管開口討論請調回台的那天，晚上有外賓來訪，本來已經要出發去應酬，卻看到手機上有通未接來電，哥哥的號碼。
我的心當場涼了。
趕緊打回台灣，哥哥的聲音好鎮定，鎮定到讓我以為耳邊聽到的都不是真實發生的消息。他說醫院要他簽爸的放棄急救同意書，說爸大概差不多了。其實我不懂什麼叫做差不多了，要不就是沒救，要不就是有救，所以差不多是有救還是沒救？哥還說，如果你忙，就等到你有空的時候再回來。
靠，去他媽的，差點想飆出所有懂得的髒話。如果大限已到，我再忙也得馬上回去。如果不緊急，這樣嚇我很好玩嗎？
當下的我很佩服自己還能想到這些，掛掉電話，走去找我同事幫忙定隔天飛回台灣的機票。可是我話還沒講完，就開始發抖哽咽，怎麼也講不下去。同事很貼心，趕緊幫我連繫，順利得買到機票。我帶著滿臉淚痕去跟主管說明我要緊急請假，也是哽咽到幾乎無法說話。
周圍的同事一直安慰我，除了不停發抖跟掉淚，我什麼也做不了。隔天中午的飛機，奇怪的是，心情不管多糟，晚上我還是睡著了，早上同事幫我準備的愛心早餐我也吃了。只是沿途，眼淚沒有停過。一百分鐘的航程，超過一半都在持續不停的掉眼淚，機場往台北的巴士上、趕赴醫院的捷運上，沒有停歇過的掉淚。我都懷疑自己身體裡怎麼還有那麼多的水分。
到了醫院，我看到爸了。他閉著眼睛。他昏迷著。
從頭到尾，我都不確定他是否知道我回來了。因為他沒有任何反應。我看著血氧指數，92，還在安全範圍內。
醫院回答家屬的答案，或許都習慣不能太決絕。所以醫生說，一周前爸的狀況最危急，考慮到年事已高，電擊等急救方式對他而言太痛苦，所以才要我哥簽放棄急救同意書。目前他狀況有比較穩定。
如果你是我，聽到醫生這樣的回答，會怎麼想？是不是會比較放心，會相信世間還有奇蹟可以期待，會覺得情況可能還好，事情沒有想像中的嚴重？
或許是我太不敏感，也或許是我太一廂情願的往自己能接受的那個方向想。總之我相信事情一定還有轉機的。
只是，這個世界，有多少事情能如你的意去走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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